粵藝通訊四十九期 

 

晴天、雨天、鑼鼓喧天四月天

西施、紅了,好戲連場慶鳳鳴

新光、南丫島、青衣,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氣氛、不同的演出效果,慶鳳鳴的台柱在四月份演了二十場戲,讓不同的戲迷都過足了戲癮。

賀歲後休息了兩個月,儲充能量後,慶班在新光戲院展開了他們的演戲月。首晚推出了較了選演的「重續金陵未了緣」。劇情不算上佳,尤其在轉接之間未見合理,難以服人,但每一場都能讓演員不同的發揮,從表演角度來看卻還不錯。

在頭場中生旦為一對失明的戀人。一段談情戲在優雅的身段和流暢的唱情配襯下演得很有氣氛,惹人憐惜,但在公堂爭辯一場卻因寄望過高而略見失色。一直以來,林錦堂的公堂戲有很能懾人的官威,猶記在《十奏嚴嵩》中他分別與任冰兒尤聲普爭辯時表現得剛勁十足,很有氣勢。但在這晚他的火氣就略嚴不足,以致與尤聲普和梅雪詩未能將旗鼓相當、各不相讓的矛盾關係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個人最有意見的反而在尾場重逢一段。林錦堂與梅雪詩失散三年後重會,關切之情理應不淺,但在台上所見二人皆只在千方百計為求見到對方的樣貌而表達不出重會朝夕思念的愛侶那種著緊,更未能承接頭場山盟海誓的深情。

相比之下,隨後而來的劇目就明顯地優勝了。合適的劇本、穩固的根基、純熟的配搭加上認真的演繹讓觀眾看到一晚比一晚好的演出。若觀眾看《再世紅梅記》時感到興奮,看過《煙雨重溫驛館情》後就更覺神迷。在「苧蘿訪艷」和「驛館憐香」兩場戲中,林錦堂以沉穩淡靜的姿態,將范蠡憂勞為國的愁思和對西施欲拒還迎的矛盾演得很有層次。另一個美的表達在尾場的「五湖泛舟」,將音樂和舞蹈的節奏略拖慢後,范蠡與西施退隱湖山的閑適就更顯露無遺了。

再看《紅了櫻桃碎了心》是在南丫島。比初看時對它的喜愛又多了一點。這類富輕鬆惹笑橋段的劇目很適合神功戲的熱鬧氣氛。難得的是演者除了在適當時候讓觀眾開懷而笑外,並未有將嚴肅的部份輕率。剛開場已見到趙珠璣那份滄桑與無奈:名成利就卻嬌妻早喪,滿腹才華又苦難尋得可造之材,堂堂男子偏要帶著稚子浪蕩天涯。人生經驗豐富的林錦堂將那得與失間的矛盾感情演得很動人。戲棚的輕鬆氣氛也讓梅雪詩的大妺頭發揮得比在戲院時更好。最有感染力的無可置疑是在喜房中桃紅向趙珠璣剖白心跡一折。趙珠璣在病中驚悉愛侶早已有夫,大受刺激之餘尚自欺地幻想是一場夢境,直至親見一紙休書,僅有的希望變為絕望,台下觀眾藉林錦堂的演繹也能體會到趙氏在喜極之際突然屢受打擊的慘況。及至桃紅進入新房,女的不知如何啟齒去道明去意,男的按捺著悲憤等候對方坦懷說明真相而不可得,看的人也不禁為他們感到焦慮。當梅雪詩的桃紅在訴說其夫的諸般優點時,林錦堂更能細膩地將趙氏的不甘和失望寫在面上,令觀眾也不禁要為這曾為所愛付出無限心血和感情,甚至連愛兒也疏於照顧,到後來卻換來欺騙與誤解的倒楣樂師灑下同情之淚。

由於《紅》劇的枝節不少,在交代劇中人關係和感情方面就略嫌不夠清晰。以桃紅和趙珠璣為例,她對趙氏到底是恩、是愛還是純粹視對方為成功的踏腳石呢?趙氏對桃紅所存的是慾念還是愛情呢?桃紅若非對趙氏有愛,新歡舊愛之間的抉擇不會如劇中困難。但若對相處一年長,對她恩深義厚的人有真感情,卻又似乎不會說出「男子若然無慾念,婦人女子怎會有前途」等悔氣話。也難怪趙氏聽罷此言後意興闌珊,不但不能接受一副為償還恩義而委屈留下的軀殼,甚至連生命也付上。或許這也是反映現實吧,不是說人的情感關係是複雜得難以理解的嗎?

尾場林錦堂以趙珠璣之子繼珠的身分出現。從成熟憂鬱的大男人搖身一變作愚昧蠢鈍的呆小子,觀眾並未感到難於接受。整場戲以呆小子不通世事、學藝無成的惹笑情節為主,但在逗人笑聲之餘,也不忘宣告愛情的魔力和揠苗助長、強作不可為之事的艱難。雖然,嚴格來說,在愛情滋潤下可以頭頭是道的少年人絕不會因為小姑媽的兇惡態度而十六年也學不會一支曲的。但角色若演出了生命,人物的塑造能產生感染力,對整體劇情的合理性也不用要求過甚。林錦堂在是次演出除了貫地以諧趣滑稽的動作演繹這十多歲的傻小子外,更在出場時的一段曲以不合音韻、荒腔走板的唱法將趙繼珠在音樂上的短絀表露無遺,加強了這個角色的說服力,也增加了這場戲的趣味性。梅雪詩在輕鬆地演過粗魯的大妺頭和美艷的曲壇新貴後,在演繹急切為報恩而苦心培育遺孤的小姑媽時,也表現得比前多了溫情而非一味凶狠地斥罵養育了十六年的小侄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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